目光的变迁从上帝之眼到机械之眼(2)
15世纪透镜的发明,产生了具有调节焦距、使投影清晰的功能的“暗箱”①。文艺复兴和古典主义那些卓有成就的绘画大师,诸如凡·戴克、达·芬奇、拉斐尔、丢勒、荷尔拜因、卡拉瓦乔、哈尔斯、委拉斯开兹、维米尔、安格尔、布格罗、库尔贝等画家都使用了这种当时最先进的光学仪器来辅助绘画。例如,在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拉斐尔的作品《利奥十世像》中,教皇手握放大镜,暗示了16世纪初拉斐尔可能已经借助“透镜”这一光学器材进行造型。而丢勒作于1525年显示他如何采用光学手段解决古琵琶这一曲面物体造型问题的木刻画,无疑是更有力的证据。无独有偶,东方绘画中亦有使用镜子反射成像进行作画的案例。例如,晚唐诗人温庭筠诗曰:“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镜子不仅可以拓展视觉空间,而且可以呈现多重空间,并在遮蔽与显现之间,营造丰富多变的视觉可能性。透镜的视像最终将物降格为数学上的一点,固定于时空之中。西方绘画运用透视法以写实性的“逼真”再现只是博得了观者的幻觉真实,但却背离了真实的视觉。
即便古典主义画家借助光学仪器来作画,其目的依然只是以技术的炉火纯青来达到图像的逼真再现,进而呈现出神圣之光下特有的理性、均衡、秩序与和谐等。19世纪末,在由古典主义向现代主义的转变中产生了彻底颠覆神圣之光和叙事性绘画的印象主义。这一流派的画家受摄影术的冲击和滋养,纷纷走出画室捕捉稍纵即逝的自然之光下的瞬间景象,从而为现代主义绘画呈现自主功能和遵循自律准则开辟了道路。
(法)乔治·德·拉图尔 《油灯前的马格达丽娜》 布面油画 128cm×94cm巴黎卢浮宫
(法)弗朗索瓦·布歇 《蓬巴杜夫人在梳妆台前的画像》 布面油画 1750年
(法)约瑟夫·卡多 《装扮》 1858年
(美)惠斯勒 《白色交响曲第2号:白衣少女》 51cm×76cm 1864年
蒙特利尔圣母大教堂内景 1
蒙特利尔圣母大教堂内景 2
蒙特利尔圣母大教堂内景 3
众所周知,机械之光不同于神圣之光和自然之光,而是一种人造之光。乔纳森·克拉里在《观察者的技术》一书中指出,19世纪以来观看模式的巨变源于观看主体的感官成为被外在分解、操控的对象。本雅明在《拱廊街计划》中赞美汽油灯和电街灯为18世纪的巴黎带来夜的狂欢、乔治·克劳德用霓虹灯照亮了巴黎大皇宫皆是有力的佐证。在工业文明的黄金时代,霓虹灯进入百老汇、时代广场等公共区域,照亮了纽约曼哈顿。此后人们对光的追求孜孜不倦、永不止息,而这也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人们的观察方式。
丢勒笔下近乎照片一样精确的植物
(法)克劳德·莫奈 《草地上的午餐》 (局部) 布面油画 248cm×217cm 1865年巴黎奥赛博物馆藏
清代 佚名 《雍正十二美人图之裘装对镜》
(日)喜多川歌磨 《姿见七人妆系列》 1789年
清代画家改琦作品
(意)卡拉瓦乔 《圣杰罗姆在书房写作》 布面油画 1607年
(德)汉斯·荷尔拜因 《出访英国宫廷的(法)大使》 布面油画 207cm×209.5cm 1533年
纵观历史,科技革命常常会推动技术进步,从而引起社会变革和观念更新,这为目光的变迁提供了可能。18世纪,工业革命带来科学的重大发现,尤其是物理学和光学的进步,科学家重新发现色光构成,产生新的光学器材。19世纪中期,摄影术的产生颠覆了绘画一统天下的视觉再现功能。在当代社会,虽然信息革命带来的新技术的变革方兴未艾,但是,信息、媒体、图像时代的艺术呈现与传播却变得前所未有地泛滥和便捷。我们观看艺术作品的方式与产生的情感也发生了巨大改变,从对原作的凝视、沉思产生敬畏与迷恋,转向掌上刷屏、扫视图像的常态与无奇,快餐式的图像消费使人们越来越无心了解图像的深层含义和精神指向。《美丽新世界》的作者阿道司·赫胥黎((Aldous Leonard Huxley)在对未来社会的预判上堪称“先知”。他指出,我们的文化成为充满感官刺激、欲望和无规则游戏的庸俗文化,我们终将毁于我们所热爱的东西,而真理则被繁琐无聊的事物所淹没。科技的魔力犹如打开的“潘多拉魔盒”给我们带来前所未有的“魔幻式”的视觉神话,而我们随之坠入屏幕的深渊而无法自拔。
巴克森德尔认为,“声称有一种图像观看的正确方式是错误的”。在视觉图像时代,没有哪一种观看方式是最佳的观看方式。对待绘画、照片、屏幕图像的态度不同,观看的方法和感受自然不同。正如约翰·伯格在《观看之道》中所讲:“我们的观看方式受到我们所知的和所信的事物的影响。”[2]同时,“今天的我们总是用一种前人没有用过的方式观看艺术品。”[3]其言外之意是今天我们都带着一种“照相式”甚至“影像式”的眼光观看艺术和世界。这种光学仪器成为一种无法摆脱的经验前提,主宰着我们的观看方式,并潜移默化地塑造了我们的机械之眼。与此同时,我们也观看着前人没有观看到的艺术作品。
文章来源:《机械强度》 网址: http://www.jxqdzzs.cn/qikandaodu/2021/0502/68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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